2011年9月15日星期四

東方文薈:馬來民族與語文古今談

11-09-2011

何謂馬來人?他們源自哪兒?

學界一般認為,廣義的馬來人源自亞洲內陸,後經由中南半島下,從馬來半島或安曼達曼群島擴散到各地。其分佈西至非洲東南海岸的馬達加斯加島,印度南端的錫蘭(斯里蘭卡);東至南美洲的復活節島;南至紐西蘭,北至台灣與太平洋中的夏威夷。其語言,一般稱為南島語系或馬來-波利尼西亞語系,這語系又可分為印尼,以及南太平洋的密克羅尼西亞(Micronesia)、美拉尼西亞(Melanesia)、波利尼西亞(Polynesia)四大語系。

其中,印尼語族人數最多。印尼語系主要分佈在蘇門答臘、爪哇、菲律賓、馬來半島、加里曼丹、馬達加斯加島等,是世界第五大語言群,僅次於漢語、英語、印地語與西班牙語。

就狹義的馬來人言, 則指原住在泰南、大馬、印尼(相對集中於蘇門答臘)、新加坡、汶萊等地的馬來人。就大馬來說,根據中國古籍,早在2世紀,吉打一帶便有個狼牙修國(Langkasuka,梵文,義為愉悅的山城);在5~6世紀,也有個赤土國,吉蘭丹一帶則有丹丹國。一般認為,這些王國都是高度印度化與佛教化的王國,從出土的碑銘可以得知,當時的馬來語是有語無文,而借用梵文來書寫的(使用梵文中的跋羅婆(Pallava)文體)。這情形也見之於在蘇門答臘東岸出土的7世紀碑銘中。

馬來群島的通用交際語

據此而論,大體上,從5世紀到馬六甲王朝(1400~1511)創立之前,從扶南(今柬埔寨)到印尼的馬來人,均盛行婆羅門教、佛教並使用梵文。實則,今日的馬來語中,便有為數不少的梵文詞彙,如Jaya(成功)、Raja(君主)、Bangsa(民族)、Maha(至尊)等。在馬來亞,直到馬六甲王朝中期後,方轉用阿拉伯字母來書寫馬來文(爪夷文,Tulisan Jawi)。

1957年馬來亞獨立後,又從爪夷文轉向拉丁字母(Tulisan Rumi),比如說,第一份以拉丁字母拼書寫的馬來文日報《每日新聞》(Berita Harian)便開始發行於1957年7月1日,而學校也開始逐步廢除爪夷文,以至於使用爪夷文的《馬來前鋒報》(Utusan Melayu)公司,也不得不另外出版一份使用拉丁拼音法的《馬來西亞前鋒報》(Utusan Malaysia)。有趣的是,最早使用拉丁拼音法的,竟是峇峇社群(Baba)所發行的報紙《東星報》(Bintang Timor)!

據知,這份《東星報》發行於1894年7月2日,發行人為編有《新加坡百年史》的峇峇宋旺相(Song Ong Siang)。社會學家所稱的這類邊際人(marginal man)常會有出乎意料的創見、創舉。同樣有趣的是,在印尼,最早用馬來語辦報的,竟然也是歐印混血人與華人峇峇,他們早在1856年,便用馬來語發行報紙,對馬來語的通用化起了很大幫助,更為印尼民族主義思想的擴散起了推動作用。(見《百年馬來文與文學的運動,1888~1988》一書,語文出版局(DBP),1992,頁268)。

在1928年10月27~28日,一群來自印尼群島各地的青年在雅加達宣誓了一個《青年誓言》(Sumpah Pemuda),宣稱:「我們這批青年男女,視祖國印尼為單一的印尼國度,單一的印尼國族(Berbangsayang Satu,Bangsa Indonesia),我們支持印尼語(馬來語)為團結的語言(BahasaPersatuan)。」他們還主張用以下的五大政策來實現上述宣誓,即意願、歷史、語文、習俗與教育。這顯然是種要打造「意願之國族」(Nation-of-Intent)的國族國家觀。

印尼有200多種族群(suku bangsa)與語言,且狹義的馬來人(Orang Melayu)只佔總人口的約8%,遠少於爪哇人,巽他人(Sundanese)等,何以卻能脫穎而出,成為眾人皆認可的國語與官方用語?這自有其歷史與現實的成因。

歷史地看,在蘇門答臘東岸南部,最早崛起的帝國室利佛逝( 梵文為S r iVijaya,10世紀後中譯為三佛齊,崛起於約西元650年,亡於1397年),便是個馬來帝國。它控制了馬六甲與巽他海峽,可說佔了絕佳的地理優勢,成為興盛的貿易、文化與宗教中心。唐朝高僧義淨在由海路往印度求法時,便先後在此逗留了近十年,以便把梵文佛經譯為漢文。據義淨所述,當時,室利佛逝北部尚有個未羅游國(Malayu)。(見Hall,《東南亞史》,1968)。

室利佛逝被爪哇的滿者伯夷帝國(Majapahit)消滅後,其後裔拜里迷蘇拉便在馬六甲創建了另一個馬來王朝(1400~1511)。在這段期間,馬來語成了一種通用於馬來群島的交際語。雖然大多數非馬來裔講的,可能是不規範的市集馬來語(bahasa pasar),卻對其傳播有推廣作用。易言之,重要的是地理優勢與經貿功能,而非人口的絕對數。且一般認為,馬來文相對簡單易學,不像爪哇語那麼複雜,又富有等級意識。

不同階級各有認同對像

就大馬來說,由於受到印尼民族主義運動的影響,受馬來文教育者也在1930年代後,逐漸重視馬來語地位的討論;1947年,一批左傾的馬來與非馬來知識分子也組成「人民力量中心-泛馬聯合行動理事會」(PUTERA-AMCJA),擬定了一份《人民憲章》(Perlembagaan Rakyat),其中提到:

一,所有視馬來亞為其祖國的人,均享有同等的政治權利;

二,要對馬來人的進步給予特別的關心;

三,馬來語文應成為馬來亞唯一的國語與官方用語;

四,馬來亞的公民應稱為馬來由人(Melayu)。

可見,這也是受到國族國家觀影響的國族建構(Nation-Building)觀,雖然其來源是印尼,而非直接來自西方。

在大馬,馬來民族主義,包括語文民族主義的崛起,也與英人在1922年設立於霹靂丹絨馬林(Tanjong Malim)的蘇丹依德利斯師範學院(Sultan Idris TrainingCollege,SITC)有關。自1896年成立馬來聯邦(F.M.S.)以來,英人並不重視一般馬來平民百姓的教育,頂多只讓學生受4至5年的小學教育。

對於傳統的貴族、王室子弟,則在1905年在江沙為他們設立了江沙馬來學院(Malay College Kuala Kangsar,MCKK),以培養他們為公務員。大體上言,這些受英文教育者也頗忠於英殖民政府。1946年成立的巫統的領導層,也多是受英教的,不是很徹底的民族主義者。在獨立十年後(1967年)之後,有人尚想延用英文為官方用語之一。

出身於上述師範學院的馬來文教育者則不同,他們有相當部份是激烈的反英、反殖、反帝國主義者。有人認為,這個學院是馬來民族主義的搖籃,而他們之所以較反英,主因之一在於他們多出身於中下層,且受馬來文教育者出路不廣,除了成為教師、記者外,就較少有體面的出路。

伸言之,這涉及了語文與教育流動及社會流動(social mobility)的課題。在1964年之前,本國尚無馬來文中學,只有小學,本地公務員也多是受英文教育,這也難免使受馬來文教育者產生被歧視的感覺;外加上印尼的影響,他們遂把民族、語文與馬來群島(Nusantara)視為認同的對象。

反之,在1946年巫統成立前,大體上傳統貴族、王室精英多認同個別土邦(Negeri);把土邦與蘇丹視為效忠與認同的對象。此點,也可由1930年代成立的一些馬來人州屬性組織中看出來,如雪蘭莪馬來人協會(PMS),或霹靂州馬來人協會(PMP)等。

就認同的對象、民族、語文、宗教、文化、地域認同等等來看,2 0世紀初興起的回教改革派,如「少壯派」(Kaum Muda),較偏向回教認同;左傾民族主義者較偏向民族、語文與超地區的大馬來由認同,而右傾民族主義者則較偏向本土馬來族認同,如巫統標榜的是為宗教、民族與國家鬥爭。

雖說,巫統在理論上是民族、宗教與國家並重,實際上卻是民族至上論者,至於其領導者,也多是較世俗的務實主義者。當巫統的支持基礎由教師群轉為工商界人士時,他們自也會迎合工商界、集團的需要。

至於左傾民族主義者,由於備受英殖民政府打壓,逐由盛轉衰,從而使巫統檢了便宜,成了主流。當時被視為進步的沒落了,被視為保守的、妥協的反而因勢而起。進入21世紀後,全民公正、法治、善治會否取代「族群擺中間,正義是非放兩邊」的做法,就有待觀察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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